“周统领过奖了,但看这第三箭!”
丁复拉满弓弦,原地飞速旋转十圈。
赵姬连忙拉着子婴躲到一旁,围观众人纷纷后撤,生怕被丁复一个失手射到。
“真正的擅箭之人,目标不仅是动的,自身也需在乱中求静!”丁复大声道。
子婴抬脸示意木桩旁的秦将,那秦将瞬间领悟,抬腿踢歪木桩,连带着木桩上的人跟着倾斜。
丁复双耳微动,嘴角露出一抹笑。
“秦王太小瞧在下了!!”
丁复偏移箭头,弓箭破空而出,不偏不倚正中那人喉咙。
“这三件若有一箭射空,在下这条命随意秦王如何处置!”丁复扯下蒙眼布说道。
“哦?那便随寡人上前查看吧。”子婴邪笑道。
丁复昂首挺胸,跟随子婴走上前去。
离那三人越近,丁复莫名心感不安。行至近处,子婴惊发觉,第一与第二之人非是成人!
子婴揭开第一人头上之布,竟是一个孩童,两脚着地,雕刻成头颅的木头,第二个同是如此。
丁复的箭只射中了木头!
“唔啊——”
两名六七岁孩童被下的不轻,瘫坐在地大哭。
“这...”丁复面色难看,“秦王这是甩赖!”
“真正的擅箭之人,可不会连目标的真假的都分不出。丁统领箭法虽精,却还是大意了。”子婴笑道。
丁复顿觉求生无望,无力跪地,子婴根本没打算让他活。
这木桩,这孩童...子婴从一开始就已经设计他了...
“秦王居然拿孩童当靶子,也太残暴了吧?”
“没有人性!”
四周的巴蜀百姓小声议论道。
周勃听在耳中,心中起疑,快步跑上前去。子婴眼下当以立名为重,该不会做这种事才读。
“这...他们是...吕产,吕禄!”周勃瞪大眼睛吼道。
“什么?!”
吕禄是吕释之的独子,吕产是吕泽的儿子。周勃身为刘邦重臣,曾见过二位孩童。
“子婴,你...卑鄙至极!”周勃咬牙道。
四周议论声渐大。
“秦王还说秦人已变,根本都是唬人的。”
“太残暴了!”
子婴淡然一笑,抓住箭身,高举被射中“喉咙”的木头,“非是寡人残暴,而是寡人对丁统领箭法极其信赖。诸位请看,这二箭不偏不倚射中,分毫不差。况且是在丁统领蒙眼之下射中,这非是寡人本意,若丁统领不蒙眼,亦定不会损伤二位孩童。”
人群也知道蒙眼是丁复自作主张,非议之声渐渐消失,却仍有不满之声。
“秦王全用木头不好吗?何故如此?吓坏他们怎么办?!”
子婴轻轻摇头,“寡人只有他的道理,此举是为了让他们记住家仇...国恨,让他们记住牢牢记住,杀害他们父,叔之人是谁!”
众人不解,丁复和周勃却同时望向第三个人。
丁复跪爬在地,伸手猛地扯过那人头上的布。
双目圆瞪,口吐鲜血,喉咙被贯穿的第三个人正是吕释之!
“小侯爷!”
丁复头脑一片空白,抱住吕释之的尸体连张着大嘴流泪。
子婴缓缓蹲在两位孩童面前,帮他们解开绳索,指着丁复笑道,“二外转头看看,这个人便是亲手杀了巴蜀国建成侯的人,他叫丁复。还用这他最擅长的箭法射杀的。”
吕产,吕禄二人忽地停住哭嚎,呆呆看向吕释之的尸体,半晌怨毒般的瞪着丁复。
“这...这...不是两位公子...想的那样。”丁复急着解释,却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清。
“丁复统领无需解释,他们不傻,弓箭不还在统领手中吗?”子婴邪笑道。
“我等记住了!”二位孩童点头一脸决绝。
“子婴,老子跟你拼了!”
丁复丢下吕释之的尸体,紧握弓弦朝着子婴奔来。
“丁复!”子婴忽地转身暴喝,“你背叛了刘邦,今日又杀了吕雉之兄,这世上除了寡人没有人会再收留你!你可要想好了。”
丁复脑中一震,连忙止住脚步。
子婴是故意把他逼到绝境,再收服他。这的确是吕释之给他出的主意,但吕释之却死在他的手上,当着巴蜀众人的面,当着吕泽吕释之儿子的面...
日后,他即便对南郡吕泽说是潜藏在秦军中的细作,吕泽那群人也绝对不会相信了!
“子婴...你好毒。”丁复紧攥弓弦,虎口已被弓弦划破。
“彼此,彼此。”子婴笑道。
丁复自知后路被斩断,彻底死心,扔掉弓弦,直直跪在子婴面前。
“臣...臣...赵人丁复参见王上!”
“哈哈哈,爱卿请起。”子婴扶起丁复大笑道,“大秦不伐擅骑之辈,但擅射之辈却少之又少,正需要丁统领来奔。”
丁复起身,子婴趁机小声道,“始皇从不滥杀大臣,寡人亦是如此,你若尽心为国效力,寡人不愧亏欠你和你的子孙。但你若是还在连想什么,就别怪寡人了。”
“臣...诺!”丁复惊魂未定回道。
“哈哈哈。”子婴轻拍丁复肩膀笑道,“待到李信统领归来,一切全凭李统领安排。”
周勃呆呆望着略微荒唐的一幕,贪生怕死,善变的丁复能投靠子婴,在他的意料之中。但中间子婴做的这些事,他未能猜透玄机。
“背后似是隐藏着什么,我猜不透,子婴似乎早就看出了才如此...”周勃暗暗惊叹。
这二日,调回来的巴蜀兵将金牛道口之事,告知了巴蜀百姓,已洗脱子婴滥杀之名,对蒙骗他们的吕释之不由心生厌恶。
眼见吕释之此刻身死,也对子婴生不起什么气。
“好生照料好两位小公子,等着南郡来要人吧。”子婴随手指点两个秦兵,叮嘱道,“切记,不可让两位公子有半点损伤。”
“诺!”
两个秦兵齐齐应答,带着二人离开。
吕释之的尸体被其余秦兵抬走,按照子婴先前的交代,择日还要厚葬。
四下围观之人见事情已了,纷纷四散。
周勃默默跟着消失,丁复脸上却仍皱着眉。
“臣...有一事不解。”丁复小心开口道,“王上若想将罪责...全推到臣的身上,只需让两位公子远远观之便可。以孩童为靶子,虽说秦王可暂时说服,却还是会引起巴蜀之人的厌恶,岂不多此一举?”
“哈哈哈。”子婴望着吕释之远去的尸体,不觉一笑,“爱卿竟然还不如寡人更懂得吕释之,这个人自诩聪明,谋略也确是过人,想必往日里对大秦的诋毁极深,非是寡人与巴蜀之人相安无事,便能洗脱的。”
“可这更会让巴蜀百姓非议才对。”丁复说道。
“唉...是丁统领不懂人心啊。”子婴叹道,“罪大恶极的恶人若转眼便做好事,会让人以为别有所图。故寡人行事需恶中带些善,如此才会让旁人以为‘秦王亦不是很坏,只是行事古怪些罢了’,只要此念头在心,寡人方可摆脱吕释之设下的人心局。”
“世上竟突然还有此理?”丁复仍旧想不通。
“人心便是如此。德高望重之人只需做一件恶事,便名声尽毁。恶人稍作一件小善事,便可让世人觉得心安,只会感觉昔日恶事皆是情有可原。”子婴忽地感慨,“爱卿可知,若恶人行恶事之时被伤,还会有世人打抱不平,责怪伤人的义士呢。”
“那臣投降了大秦,是否也有人为臣开脱?”
“哈哈哈,大有人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