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增气中带恼,此事还是陈平当时出给他的计策,而今陈平至秦,反倒将此事告知旁人,再来对付他。
简直无赖!
“韩赵魏三族杀虽大肆杀戮在下先祖,然智伯长子逃至郑国,次子逃至秦国。郑国后为韩城所灭,先祖畏惧韩人重算旧账,迁至楚地,有何不可?!”荀晋陡然一喝,目瞪范增。
荀晋见周围无声,自以为气势压制住群臣,但在众人眼中,却只当他在发疯。
“阁下欲如何?”项羽手拄脑袋问道,显然没有面对面前之人的经验。
“此事简单,还荀氏女清白,项猷再以诸侯成婚之礼迎娶!否则,项氏便是与荀氏一族为敌!”荀晋挺直腰身,力求气势不输项羽。
“原来如此。但...家兄早已迎娶阁下族人,名节一事亦不再流传。”项羽笑道,“阁下多心了。”
“已...已迎娶?!”
荀晋瞠目结舌,不敢相信此事。来楚之前,陈平没告诉他这些。他可是要先以此,重新揭开项羽和范增之间的不和。才有可能让项羽不听范增之言,大肆攻伐越人,以树大敌,损耗国力。
第一步失败了,如何有第二步...
“哼,蠢货!”范增不屑冷哼,“当真以为此事可挑拨老夫与羽儿?老夫只是不想重提旧事罢了。”
“这...”荀晋脑中一团乱麻,早已准备好的说辞,已派不上用场。
“阁下该有是第二事,速速说来。”钟离眛催促道。
“第二事...未有第二事,是...是在下数错...数错。”荀晋气势尽消,强行堆笑。
“两件事,皆可数错?”
“可是秦地苦寒,冻至痴傻?”
群臣轰然嘲笑,捧腹对荀晋指指点点。
荀晋并未感觉嘈杂的笑声刺耳,反倒想让笑声再持续些。嘲笑声一停,恐怕便是他的死期...
呲牙翻遍脑子想着应对脱身之法,“糟了,还是想不到...早知如此,该让王周来此。”
笑声渐散,一男子缓步行至荀晋面前。
“倘若在下所料不错,这第二件,恐是让霸王不听范增先生之言,大军西进九江地吧?”
“非是!非是!王上安居秦地,无力理会他国之事!”
荀晋抬头驳斥,瞳孔微缩,竟感觉面前之人在何处见过一般。
“吕...马童?!”荀晋惊呼出声。
“哈哈...非是家弟。”吕臣面露邪笑,“不过,见阁下之面色,在下方才猜测该是无误。家弟数月来之信,亦是无误!”
荀晋双拳紧握,“吕马童果真通敌...”
“阁下此言差矣。”项羽笑道,“弟当从兄,吕马童亦识大局,不欲随子婴与本霸王为敌,一同身死罢了。阁下若背秦投楚,他日官爵不会输于吕马童。”
范增暗暗叹气,荀晋如此不堪,项羽仍欲大赏,仅是看中荀氏为当年的贵族。贵族至上之念,非是一朝一夕可改。
“还不拜谢霸王?”
“以阁下之能,在秦仅为典客,有何可迟疑?”
群臣叫嚣道。
荀晋低下头,面色阴沉,闭口不言。
“看来阁下是在忧虑名声。无妨,大楚终会再踏入秦地,阁下到时再投亦不迟。此番阁下归秦,亦可如吕马童一般,告知子婴密谋。本霸王自会守信。”项羽挺身道。
荀晋左右偷瞥群臣,面色复杂。搞不清陈平为何故意隐瞒一些事,子婴昔日为何对吕马童传信之举视而不见...真的想让他死在此地?
谋楚一事事关重大,该不会如此...
或许亦是觉此事胜算不大,随意派人试之?成则大赚,不成,一无关紧要之人身死,倒也不亏。
“壮士?”
项羽见荀晋长久不语叫道,打断荀晋的思路。
“子婴在楚营之时,便知无法离间本霸王与亚父,今日之举有意加害阁下,本霸王若杀了阁下,子婴他日定会以此事激秦人攻楚之心。有何可思虑?”项羽皱眉道。
“许是如此。”荀晋并不反驳,抬头直视项羽,“然,欲让在下臣服,当有一事劳烦霸王为之。”
“何事?”项羽饶有兴趣的等待荀晋的答复。
“劳烦霸王...诛杀墨楚!”荀晋忽地高声。
“什么?!”
项羽猛瞪双目,险些以为听错。见重臣杀气四起,这才确定竟是真的。
“姓荀的,尔可知墨楚乃是何人?!”范增喝道,已分不清面前之人是挑衅,还是真的愚笨。
“知晓,乃是霸王之弟。”荀晋正色道。
“看来你是主动寻死,在下成全你!”吕臣伸手向荀晋,刚刚已将与吕马童密谋告知此人,绝不可让他活着离开。
“且慢!姑且听此人为何如此。”
项羽虽怒,却对荀晋越发感兴趣。子婴虽在楚营嚣张,却是营外有秦民为援,心中有底气。与那时的子婴相比,荀晋似是仅为求死...
“灵焚先生身死秦地,墨楚所谋。”荀晋面东北叹息,“灵焚先生在秦地时,长居在下居所。在下视先生如师,必要为其报仇!”
“休得胡言!”范增不悦一喝,“齐地传言,灵焚正是死于虫达之手,当时子婴所派,与庄儿何干?”
“哦?看来,墨楚并未将实情告知诸位。”荀晋嘲弄道,“墨楚为嬴夫人而杀灵焚先生,后污蔑秦王。若非是齐地有灵焚先生旧交,将此事告知。秦王亦被蒙住鼓里。”
范增眯眼沉思,昔日他便看出了墨楚对那女子的心思。况且吕马童的传信中,并无虫达离秦之事。已然赞同荀晋的说法。
“为一女子而杀能人,胡闹!若有灵焚相助,何人敢不畏楚国!”范增心中骂道,
项羽却面露欣赏之色,“庄弟所杀?呵呵...杀得好。灵焚胆敢助子婴,本霸王早欲杀之。为情而杀,男儿本色。”
“霸王之意,连惩戒皆不需?”荀晋身透杀气。
“不需。”项羽轻蔑一笑,“阁下欲报仇,只身入齐寻庄弟便是。灵焚空有巨子之名,轻易便死,本霸王耻之。”
“好好...”荀晋彻底被激怒,面上神色如初见子婴一般,“霸王耻灵焚先生,在下亦耻墨楚心念他人之妻,不知楚人可有此癖?霸王甚喜虞氏,不知虞氏当年可为他人之妻?!”
“放肆!!!”项羽勃然大怒,拍位而起咆哮,“杀了他!!”
被荀晋之言惊愣的群臣,堪堪回过神来,朝着荀晋一拥而上。
吕臣冲在最前,拔出佩剑挥向荀晋。
荀晋伸手入衣,从怀中掏出短剑,迎着吕臣挥出。
铛——
二剑交错,吕臣之剑瞬间断裂。
荀晋动作未停,转身刺向无剑的钟离眛。
“小心!!”项羽惊呼。
然钟离眛以为荀晋无剑,大意而上,难以收势,荀晋短剑没入钟离眛肋下。
唰——
荀晋抽手拔剑,剑上血迹甩在四周人的脸上,逼得众人慌忙后退。
“此剑,乃灵焚先生所赠!”荀晋双指并拢,于众人中揩着剑上的血迹,“灵焚先生欲打造长剑赠与在下,在下念及豫让救先祖刺赵一事,特求打造短剑。今日霸王敢讽灵焚先生,不责墨楚。今日在下便以此剑,慰昔日之情!”
灵焚在咸阳时居家中之景,闪过荀晋眼眸。刚刚或慌或畏之心彻底消散,转而是一往无前的坚决。
“豫让吞炭毁容,以刺赵襄子。今日在下亦是也!”
荀晋高声咆哮,趁众臣后撤之机,挥剑砍出空隙,短剑直奔项羽而来。